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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手,从来都不会太体面。
暴雪一纸“休书”,宣布与网易“各过各的”,渣男形象呼之欲出,留下一脸懵逼的玩家。
不管谁是谁非,婚姻破碎,遭殃的总是孩子。网易暴雪最有名的孩子,非“魔兽世界”莫属。
其实,在中国,这个孩子不是网易亲生的。它的亲爸叫九城(第九城市)。
魔兽世界2005年3月由九城引入中国,到现在近18岁算是刚成年,却命运多舛。入华4年后,魔兽就“过继”给了网易,上门之前,“停服”数月。
2023年1月23日,再度失去网易这个“继父”,而等待它的新家庭,还是未知数。
这一次,“停服”时间会更久,再开,或是遥遥无期。
1
暴雪的“渣”,朱骏深有体会。他是九城的创始人,“始乱终弃”之恨,刻骨铭心。
2009年痛失魔兽代理权,是九城每况愈下并逐渐消失在游戏圈的标志性事件。2007年巅峰时期,酷爱踢足球的朱骏收购沪上知名球队申花俱乐部,并以老板之尊上场踢过比赛,在体育圈传为笑谈。7年后,又因为囊中羞涩无奈转手。
最近这两年,落魄的朱骏当上了个“矿场主”——挖比特币。但币圈都什么人得势呢,“宝二爷”这样肉贩出身的骗子才如鱼得水。
作为上世纪末回国创业的海归精英,朱骏多少还保留着点体面。
要体面,就别想割韭菜。所以九城在2020年高调宣布进军币圈挖矿后,很快就不了了之。截止11月18日,九城市值仅剩1792万美元,还没有网易市值(441亿美元)零头的零头多。
朱骏也曾辉煌过,一度被称为“网游一哥”,靠的就是“魔兽世界”。
2004年11月,“魔兽世界”经过数年开发和测试,正式推向市场,一炮而红。仅过半年,九城就把这款顶流游戏带到了中国。
这是朱骏下了血本的豪赌。
此前,朱骏已经凭借代理韩国游戏“奇迹MU”赚进第一桶金,虽然游戏品质、玩法高于盛大陈天桥的“传奇”系列,但收入上仍不及当时的首富陈天桥。
朱骏在等一个机会。
魔兽世界还在内测阶段时,代理之战就打响了,20多家中国网络游戏公司纷纷下注,但暴雪的要求吓退了不少买家。苛刻程度,可能跟今天网易的续约条件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不过,朱骏咬着牙接受了。
最终,九城以“1300万美元代理费+22%利润分成+7000万美元独立机房建设费”的代价拿下了“魔兽世界”4年代理权。算下来,18年前的朱骏只为一款游戏就花了一个小目标的美金。
幸运的是,当时的朱骏赌运颇佳。2005年6月魔兽世界在国内正式上线后,一年赚20亿,赚钱如流水。那时的马化腾见了朱老板都得叫一声大哥。
自从魔兽世界在国内站稳脚跟,躺赚的朱骏没再怎么管过九城的运营事宜,跑去玩球,买了申花俱乐部,把公司交给一位美女CEO陈晓薇负责打理。
就在陈晓薇任上,魔兽世界丢了。
2008年5月,陈晓薇到任九城,2009年4月,魔兽世界的代理权被网易取而代之。事后,她回忆起这段职业生涯时说:
我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商业利益争夺。
2
在网易和九城的代理权争夺战上,受伤的不只朱骏,还有大量玩家。
2009年6月初,九城把魔兽世界代理权正式移交给网易,丁磊意气风发,写了一封公开信给玩家,信誓旦旦的保证交接期间最多停服两周。然而,两周后,并没有开服。
为啥不能及时开服?是网易技术不行吗?其实,还是版号问题。2003年5月10日发布的《互联网文化管理暂行规定》,对进口网络游戏有约束——“变更运营权后批号需重新申报”。
这个规定现在仍然适用。
魔兽世界变更代理权正赶上这个规定。做游戏易,得版号难。今天尤其如此。这也是最近很多游戏圈人士分析的——因目前版号更不好取得,所以换了运营商再开服的时间就难以预测了。
直到当年的9月19日,魔兽世界才正式重启。停服超过100天。
这100天,是魔兽重度玩家如丧考批、失魂落魄的3个月。
那年6月底,在丁磊承诺日期未能开服时,大批魔兽玩家同时登陆网易的自研游戏“梦幻西游”,导致七个服务器同时崩溃。6月29日至30日两天内,315网站上对“魔兽”的投诉达到3000条。
玩家们宣泄着不满,有人充值了成千上万元,担心最终灰飞烟灭。其实,也不仅仅因为金钱损失,更多的是感情投入,甚至某些人的爱情都在这个游戏里。
2009的某期《青年文摘》,刊登了一篇文章,题目为《再见,艾泽拉斯的勇士》。以一个女玩家的视角,写了自己在魔兽世界里错过的爱情,喜欢的一个男玩家跟其他人结婚了,为疗伤她很久没再玩这个游戏,但在宣布停服前一天,她忍不住再次登陆:
整个艾泽拉斯大陆都陷入了淡淡的悲伤。突然,公会里有人喊了声:城主。我看见“九城城主”陆亦年的圣骑士凌风而立,金黄铠甲,灼灼圣光,长剑一挥万山横。
那一刻,我的心却出人意料地平静,只是轻轻地颔首轻笑。
陆亦年拔剑一挥,人类,回北郡,到我们出生的地方。于是,大家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。他转身看见我,喊我,丫头,跟着我。
我没有应声,只是安静地跟上去。他带着我在艾泽拉斯大陆上又转了一圈,走过雷霆崖,走过黑海岸,走过冬泉谷,走过所有藏着我们回忆的地方。最后,走到了最初遇见他的艾尔文森林,他停下来,淡淡地说,丫头,我们回来了。你要记得这个世界。我点头,恍惚觉得这一切如同一场轮回,一切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。
最后一秒,陆亦年的圣骑士走到我的小牧师身边,轻轻地吻了一下,说了声,再见。
整篇文章充满了那个时代的言情文特征,以矫揉造作的感情引线穿起一篇故事,很可能是杂志蹭热点的命题之作,但足以让年轻玩家热血沸腾代入其中。
有位90后网友说,当年刚接触魔兽,看到这篇文章很喜欢,还手抄下来,并对艾泽拉斯有了更多探索的欲望。不过,艾泽拉斯不相信眼泪,十几年后再度停服的一天终究还是来了。
当然,2009年魔兽世界在中国易主造成伤害最大的还是朱骏。从此,九城一蹶不振,后来又因朱骏玩球上瘾,错过手游浪潮,别说跻身一线游戏公司行列,七八线都够不上。
伤害朱骏的不止暴雪和网易,美女老总陈晓薇也“贡献良多”。除了在她任上丢掉魔兽代理权,从接手到离开,九城的市场份额由11.5%下跌至0.3%。
对于为何丢掉魔兽代理权,陈晓薇一句话带过——暴雪条件太苛刻。一年后,在面对媒体复盘魔兽代理之争时,逆思维大爆发,她是这么说的:
九城放弃魔兽是明智之举。
说完这话一个月后,陈晓薇火速离职。
很显然,朱骏被扎扎实实地气到了。
3
魔兽IP另一个全民关注的高光时刻是在2016年。那年6月,《魔兽》大电影上映。
《魔兽》电影里,吴彦祖饰演古尔丹,这是除了自身IP效应之外在中国备受关注的其中一个因素。而《魔兽》电影的制作出品方传奇影业,也是让该片大受瞩目的原因。因为在2016年1月《魔兽》电影上映半年前,传奇影业被万达以35亿美元全资收购了。
这也意味着,这部全世界熟知的IP大作,有中国资本的深度介入。作为《蝙蝠侠:黑暗骑士》《盗梦空间》《环太平洋》等电影的出品方,传奇影业在国内影迷群体声名显赫。
这是万达高举高打“买买买”阶段的又一个知名标的。
宣布收购前几天,王健林恰好带领一众万达高管开年会,唱了一首《假行僧》。再往前的2015年,他唱的是《向天再借五百年》,2017年初,他无限感慨地唱着《一无所有》,2018年,他没再独唱,而是以员工大合唱《歌唱祖国》结束了年会。
众所周知的是,2017年,万达低调转身开始了“卖卖卖”的旅程。2016年,既是魔兽IP的高光,也是万达的光辉时刻。
《魔兽》电影上映前一年,万达的确风光无限。王思聪成了国民老公,王健林蝉联首富多年,旗下“万达院线”刚上市,一路涨停,到2016年5月,在魔兽IP的烘托下,股价已达180元以上。
当时,一位资深影视从业者兼玩家分析,《魔兽》上映后,必然会带来巨高票房,而“万达院线”深度捆绑,再加上万达影业和传奇影业有望并入,“万达院线”的股价未来前景可期。他决定全仓持有该股票。
然而,《魔兽》电影雷声大雨点小,最终斩获15亿票房,不到当年票房冠军《美人鱼》(33亿,周星驰作品)的一半。映前,普遍预估可能在30亿,远未达预期。
万达院线股价一路走低,后因万达整体遇挫停牌很久酝酿重组,虽然最终还是收购了万达影业并改名“万达电影”,但股价已是一落千丈。6年过去后,截至2022年11月18日,股价不足13元,距离2016年5月跌幅超过92%。
那位被深度套牢的资深影视从业者,非常生气。
其实,生气的还有丁磊——因为《魔兽》大电影的一个出品方。
《魔兽》电影版引进中国内地后,官宣合作方中没有网易,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:腾讯。于是,一个疑问产生了:与网易深度捆绑的魔兽IP,为何被腾讯拿走了?
小道消息不胫而走,网易和暴雪的分手传闻甚嚣尘上。
网易的尴尬可想而知。
很快,网易新闻客户端上就出现了一篇澄清稿件,言辞相当不客气,文中说:
腾讯与魔兽的所谓深度合作仅仅是一个微信官方公众号的事儿,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,更别说“共同开发IP”了,腾讯此举是拉虎皮作大旗。
文章又言之凿凿点出腾讯这次宣传:
夸大十倍!
不过,腾讯确实算是深度合作,通过旗下刚创建不到一年的腾讯影业,投资了魔兽电影中国区的发行权益(非全球),是国内核心出品方之一,排名仅次于环球影业和中影。真金白银掏了钱的,大肆宣传也不为过。
腾讯影业于2015年创建,由时任腾讯游戏市场营销副总裁程武担任CEO,明显是冲着影游联动去的,投资《魔兽》电影,难免不会让人过度联想。
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,腾讯这次擦边行为让魔兽粉倍感恍惚,一时以为“换了江山”。
事后来看,一场虚惊。网易和暴雪之间的关系当时虽受威胁,却不到一拍两散的局面。然而,心病确实落下了。
潜伏期,六年。
4
2016年是一道分水岭。很多事情,都在那年之后开始改变:
2017年,万达为代表的地产公司崩坏征兆显现,王健林从买买买到卖卖卖,传奇影业也成了烫手山芋,首富之位易主,恒大融创等埋下暴雷的引线;
之后,影视领域开始查税,昔日喧嚣成为过去,煤老板争相投资的盛景不在,到如今已成特困行业,进入了至暗时刻;
八卦内容被严控,关停一批娱乐影视号,“狗仔之王”被封杀,到现在都无法复出;
抖音崛起,短视频取代了很多互联网娱乐消费内容,也深刻影响着电商行业,直播带货成为炙手可热的新业态;
手游成为统治游戏市场的绝对主流,端游流行的也是绝地求生的吃鸡模式,魔兽世界沦为边缘产品。
经历2016年的一场虚惊,对于网易而言,暴雪还重要吗?
重要,也不重要。
正如网易所说,跟暴雪合作的收入,仅是很低的个位数,不需要这块收入也能承受。再加上,不管是魔兽还是守望先锋,在手游当道时,早就影响力衰减了。反观动视暴雪,据其财报显示,跟网易签订的协议(即中国市场营收)约占动视暴雪2021年合并净收入的3%——也是低个位数。
从营收角度,双方都不重要了。
但对网易来说,重要的是:暴雪的产品价值。
2009年,暴雪产品为网易的发展带来很大的助力,十几年后,虽然营收比例严重缩水了,但仍然是价值体现的一部分。不管赚钱与否,暴雪产品质量没得说。
正因为具备底气,也就有了2016年时任网易暴雪市场负责人张栋嘲讽魔兽休闲玩家,当时网友戏称张栋的言论是“爱玩玩,不玩滚”。
张栋凭什么敢横?凭的就是暴雪产品够牛够硬。
但于暴雪,除了表面说的想多要钱,或许还有另一层思考:这几年,网易在加大力度出海,那么,在海外,就与暴雪成了直接的竞争对手,未来网易在中国以外会不会威胁到暴雪的生存?这种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如何处置?
合作这么久,双方底线了若指掌,故意刁难的意图相当明显了。
网易因其营收价值有限,高溢价自然不能接受。食之无味,唯有弃了。
而暴雪的“渣男”行径,态度之强势,多少是因为自身产品够硬,也凸显出对中国市场的不尊重。把他们的声明翻译一下,暴雪送给网易和中国玩家是这样一句话:
爱玩玩,不玩——格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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